当年国企下岗买断的人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挣扎在社会最底层。那批人下岗买断的时候基本是30-40来岁,在国企混的时间长了,其实基本也就废了。
下岗买断之后,又无一技之长,只能是去做一些零工,来勉强维持生活,有的甚至非常可怜,连基本生存都快成问题了。那部分人好像被时代抛弃了一样,上有老下有小,生活没有保障,大多去从事一些重体力劳动。
比如工地上当个小工,去一些单位看个大门,有的去街道上做环卫工人去打扫卫生,还有的去开个小店,摆个小摊,收入基本很低。
01
我爸是检察官,我妈是轴承厂的检验员。
97年,我妈下岗了。
我那时还小,一开始只是纳闷,我妈怎么不去上班了?
后来才半懂不懂搞明白下岗的意思。
我妈下岗后,家里的收入骤然减半,而那时候公务员的工资也非常低,还经常拖欠。
最穷的时候家里月初要过一个月,只有二十块钱,可以说家里肉都不大吃得起。
我爸妈为了给我补充营养,就只好到市场上去买那种碎鸡肉,就是不知道鸡的什么部位剃下来的肉冻成整块卖的,吃到鸡屁股也是常有的事。
就这肉还得赶早去抢,因为卖的很快,而且一个月也只能吃个一回。
那段时间家里经济压力非常大。
我妈做的馅饼很好吃,于是就弄了个摊子去卖馅饼。
我就陪我妈一起卖。
我妈是那种比较豁达的人,性格很外向,和旁边摊子的关系搞得非常好,所以,我到现在都觉得摆摊卖东西不丢人,甚至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。
而我爸,印象中那几年,我爸就没怎么穿过别的衣服,都是穿制服。
因为没钱买新衣服,之前的衣服尽量少穿减少损耗,留着不能穿制服的场合穿。
弄得我老婆到现在都特讨厌我一点,就是衣服旧了不能穿了都舍不得扔。
之前我老婆收拾衣服的时候,连我初三时的衣服都能翻出来。
当然我家这还算好的,我一个伯父两口子双双下岗。
我表姐那年又要中考,各方面都要钱,逼得我伯父一个机修车间的车间主任抛妻别子,南下到广东打工。
每年只能看到他一次,还不是春节,因为春节票不好买,买票贩子的票又太贵,费钱。
我家乡是一个工业城市,我父亲那一辈人,好多都是一个公务员一个工人组成的家庭。
听我爸说我们这有一个民警,老婆下岗,孩子又重病需要做手术,单位同事的捐款加上借亲戚的,钱还是不够。
估计他也是绝望了,在办公室里用配枪开枪自杀死了。
估计为的是希望公家发的抚恤金能补上做手术缺的钱。
至于两口子都下岗,过年孩子闹着要吃肉,一狠心包顿*饺子一家三口自杀的事听得也很多,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。
而事实是什么,所谓的国企下岗,好多都是贱卖的优质资产。
我妈的厂子当年卖给私人老板的钱,说出来低的吓死人,可以说卖的钱都抵不上半个车间机器的钱。
我到现在都讨厌*宏,更讨厌刘欢,尤其是他唱的从头再来。
02
年,我们厂破产倒闭,按照工龄不同,每个人拿了二、三万元钱回家了。
干了二、三十年,到头来就落了这么个结局。
相处多年的工友各奔东西后,干什么的都有。
下岗时,我们厂的工人大部分在五十岁左右。
这些人要技术只会老本行,社会上很少能找到合适的岗位;要钱,除了那点可怜的补偿金外,也没有多少积蓄。
那点钱,还要续交养老金,非到了迫不得已时,谁敢动;要关系,一个穷工人出了工厂两眼一抹黑,谁认识你呀;要身体,好时候都在厂子里渡过了,到现在弄得腰酸胳膊疼。
为挣口饭吃,只有出苦力。这上有老,下有少的日子,难呀。那天,见牛师傅的妻子,都是一个厂的同事,见面高兴的不得了,说话时,自然提起了牛师傅。
牛师傅的妻子声音变了调:你牛师傅没了。
啊!
眼泪在我的眼眶里立刻打起了转。
我问:“怎样没的?”
牛师傅的妻子说:“是心脏病。”
牛师傅的妻子说:“你牛师傅失业后,也想找个活干,可五十岁的人了,谁还要啊。
没办法,就在家门口摆起了一个小摊,修起了自行车。一天下来,挣不了个三瓜两枣,糊弄着吃口饭。
有一天晚上,他洗了个澡,理了理胡子,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后,让我晚上和闺女一起睡。
我挺纳闷,这天都黑了,穿戴这么干净干什么。
我知道他挺累,下岗以后,脾气也不大好,凡事就由着他。
谁知,第二天早晨我过去一看,他没脱那套干净衣服,一摸,身子都凉了。“
牛师傅的妻子惋惜地说:”家里拆迁分了新房子,刚拾掇好,还没住上几天。“
晚上回到家里和老婆说了这事,我们两口子心里都很沉重。
老婆说:“这是自己感觉不好,才穿戴整齐,怕给别人添麻烦。”
我说:“自己感觉不好,医院看看。”
“不!”老婆说:“有钱吗?咱还不知道吗,那两个钱,准敢动呀。
医院做检查、打针吃药,再住院。谁去的起呀?“
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啊。
03
当年,有一对夫妻下岗后衣食没了着落,为了活下去,丈夫骑着破自行车载着妻子四处卖淫。
一天,警察找到在雪里跺脚守着自行车的丈夫,说他妻子在某宾馆被害死了。
丈夫跟着警察去了那家宾馆,他一屁股坐在席梦思床垫上,一语不发地看着裸体满身是血已经死去的妻子。
警察以为他受不了打击就安慰他。
他最后说了一句话:“这床真软,这屋里真暖和......”
04
重庆第二针织厂女工,张苏玉,十分漂亮,曾是该厂的厂花,老家在河南。
在九十年代末期,由于针织厂倒闭,被迫下岗,当时只领到下岗补贴四千元钱,然而当地*府和厂内的领导们从都因此腰阔肚圆。
不久,老公逼她离婚,没办法,12岁的小女儿露露也被老公带走了,孤苦零汀一个人住在破败的老式筒子楼里。
厂里单身女工都沦落为妓女,(那个时代,成千上万下岗女工为了一顿饱饭而沦为妓女)靠卖淫为生。
张苏玉不愿与她们为伍,无奈之下省吃减用。
一段时间里,在人们的眼中,张苏玉似乎已经外出打工去了,谁也没有留意她的不存在。
一晃就是好多年过去了。
年10月,针织厂内被开发商占地开发,当地人都知道她很多年都不在家了。
没办法,人们撬门入室。
当人们进到屋内时,人们吓呆了,床上躺着一具白骨。打开放在桌上的一本张苏玉留下的日记簿,从日记中的日期中看,最后的日记日期是:年8月8日。
距发现她时已经五年多时间了,在她的日记中写着一句感人肺腑的话:“几个月没吃肉了,好想吃回锅肉、烧白…………”。
05
沈阳铁西区江河日下,成了下岗重灾区。
一对工人夫妇双双下了岗,一家三口每月总共只有多元的生活费。
一些必须开支的费用(如儿子的学费、买米的钱)支付后所剩无几,所以家里用钱非常谨慎,能不花就不花。
一天,7岁的儿子对父亲说:“爸爸,我们已有几个月没有吃肉了,能不能买点肉吃啊,”他听了心里非常难受,感到做爸爸的让孩子几个月吃不到肉,实在对不起孩子。
他想,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吃上一顿猪肉。他对儿子说:“明天给肉你吃吧。”
可是,哪来钱买肉呢,手头已经分文无有啊。他想来想去,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。
第二天一早,他来到菜市场,在几个肉摊前转来转去,想买又没有钱,连最便宜的下脚肉都买不起。一想到儿子中午回来要等着吃肉,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最后,他趁一个摊主不注意,从他摊上拿了一块约半斤重的肉就走。摊主发现后很快追了上来,一直追到他的家门口骂了他一顿,然后把那块肉枪了回去。
摊主当场羞辱他,当着他的邻居街坊的面骂他是“小偷”。
他跌跌撞撞回到家里,他一头倒在床上。
肉没搞到手,儿子吃不到肉了,自己的“小偷”名声也出去了。
对于一个当爸爸的,对于一个本份老实、清白做人的工人,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一现实。
结果是,这位下岗工人,用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当那位卖肉的摊主得知这一消息,也痛悔不已。
他对人说:“我哪里知道他是在这种情况下去偷肉呢,早知道,我就不会追赶他了......”
后来,这位摊主经常主动给这个下岗工人家庭送来一些猪肉,让死者的妻子和儿子能不时吃上一顿荤菜。
06
沈阳铁西区很多工人家庭全家下岗,生活无着。
妻子被迫去洗浴场做皮肉生意。
傍晚时分,丈夫用破自行车驮她至场外,妻子入内,十几位大老爷们儿就在外面吸闷烟。
午夜下班,再用车默工驮回。
沈阳当地人称之“忍者神龟。
07
沈阳铁西区一下岗家庭。
一日,读中学的儿子回家,说学校要开运动会,老师要求穿运动鞋。
家里实在拿不出买鞋的钱,吃饭期间,妻子开始抱怨丈夫没有本事。
丈夫埋头吃饭,一语不发,妻子抱怨不止,丈夫放下碗筷,默默走向阳台,一跃而下。
08
有一对夫妇都在集体企业里工作,都下岗了,他们有一个10岁的女儿。
父亲下岗后还可以领到多元的下岗津贴,而母亲的单位破产了,一分钱也领不到。
这个家庭也没有任何积蓄,3口人只能依靠这多元月收入生活。
父亲几乎天天跑去劳动局看有没有重新安排工作的机会,跑了半年也没有结果。
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,现在生活这么艰难,心情压抑,更是连连生病,医院看病,只能硬撑着,身体越来越坏。
女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本来家里的伙食还凑合,每个星期至少可以吃一回猪肉,一回鱼或鸡,这几个月却天天吃咸菜,或萝卜大白菜。
偶尔才有一点豆腐青菜,几个月下来,馋得要死,天天跟爸爸妈妈嚷着要肉吃。
她哪里知道,每月家里的收入只够买米买煤买油盐付水电费房租费,根本没有钱买菜吃。
妈妈每天傍晚会拎着一只篮子到农贸市场去,拣一些别人不要的大白菜帮子,或以极便宜的价格,从急于回家的菜农手里买一些几乎没人买,被挑剩下的菜。
父母正为她下学期的学费发愁,而且春节又快到了,面对可爱的女儿的要求,父亲只得敷衍说:“下个星期,乖女儿,下个星期,我一定会买肉给你吃。
那一天父亲领到了下岗津贴,便拿回家跟妻子商量怎么花,要不要给女儿买一点肉吃。
却看见妻子正在独自流泪,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?
妻子哽咽着说她不想活了。“我15岁就被迫下放农村,干农活累了10几年,经常还没的吃,男知青还可以去偷东西吃。
我们女知青为了填饱肚子,不得不向大队借粮,受尽了农村*员干部的欺负。
好不容易回了城,又在工厂里三班倒,苦干了10几年。
“唉,我把青春,把一切都献给了xxx......,现在身体累垮了,浑身都是病,到头来却连吃饭的钱也不给了。
我除了挡车又什么也不会,这个年龄改行,到哪里能找到工作?活下去只是家庭的一个负担,我想来想去,还是死了的好。”
下岗丈夫想劝慰妻子,还没开口却也掉下泪来,想到自己的遭遇不也同样吗?
就算再过几个月重新找到一份工作,也就是多元,一家三口还是难过得很,累了大半辈子,上无片瓦,下无立锥之地,也没有任何财产,马上要实行房改了,哪有钱买房子?
难道流落街头吗?这还有什么希望?
还有什么奔头?还有什么好说的?
于是他不再开口,转身走了出门。
想到自己一家人的悲惨遭遇,想到许许多多和自己境遇相似的下岗工人家庭,和这几个月来找工作的辛酸苦辣,他不禁泪流满面。
他也不再在乎邻居和熟人看见他的眼泪了,这个社会如此残酷,这个世界如此凄凉,他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呢?
他暗暗下定了决心。
女儿中午放学回家,看见桌子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萝卜烧肉,高兴得惊叫起来。
桌子上还有一瓶酒,父母都坐在桌子边在等她,慈爱地劝女儿吃个痛快。
父亲一口就喝掉半茶杯酒,他已一几个月没有喝酒了,然后他亲自为妻子和女儿夹大块瘦肉。
自己也大口的吃。妻子本来全不得住丈夫热情的一再的要求,只得含着泪也吃起来。
她担忧地想,丈夫中了哪门子邪,买了这么多肉,以后不吃饭了?
这家人几天不开门,邻居好奇怪,议论纷纷,最后居委会强行撬开了门,进去看到,一家人都死了。
下岗工人一手紧紧地抱住住妻子,一手紧紧地抱住女儿。
后来法医鉴定三人都是吃老鼠药中*身亡,肉汤里残余着大量老鼠药,最后调查结论是:下岗工人不忍妻子女儿穷困,走投无路,全家自杀。
以上列举的真实故事,仅仅是无数下岗群体真实的一瞥,以此纪念那些伤痛掉的生命和那些不能回首的岁月......